Friday, October 17, 2014

拼图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拼图_1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03:59:1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这样的叙述需要勇气。这勇气来自我对先前一些行为的推翻意图,一些痕迹的抚摸,一些遗忘。我是一支需要出发的箭,现在,这些文字就是我的弓。

李广醉而射石虎,好力,好箭。好弓。

我的一个朋友从加州搬来,她一次又一次给我电话,让我去这里的同学录上登记地址,上传照片。我答应得很勤快,做得很拖沓。她是一个因为大学时代感情受到创伤而决定终生不用母语恋爱的人。亲爱的,你可以不用母语,为什么要催促我也安心插进异乡的地。我要多扬一阵子,是的,就这样。我要尽可能把自己从家乡带来的土删削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才瘦掉了二十斤。

直到发现自己瘦尽了也不是一朵莲。直到我回头的时候什么也望不见。直到我不再有回头的念头。

无以为报,至少我可以归还。这是不是一种疯狂。然而生命对于我只有一次。婴儿经过产道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验。他必须忍受黑暗中的挣扎,背弃无所事事的成长,穿越狭长的隧道,离开温暖和舒适,来到他完全不能预料的,生活。我已经长得够大,而我又必须经过这样的产道。

主动地重来一遍。
妈妈,这是对你的一种遗忘。妈妈,对于我,你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你是我前三十年的全部。有你在,我始终无法真正独立,正如一个人告诉我的,“你保持了最为可贵的天真,而你又是个非常浪漫不理性的潜在的大女子主义者,所以你不停地不停地滥用这种天真。”

那座学堂是个废弃的庙宇。那个学校曾经收留了不得志的父亲十年。那个学堂的校长坚持不懈地想要一个儿子,所以他生了五个女儿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儿子。那是一个英俊少年,他在十一岁的时候被校长的仇人用斧头劈死在梦里。那个劈死他的人后来把自己劈死在一条河里。那是我此生记住的第一场残忍。然而我从来没有表露出我怕的意思。从来没有。

就连太外婆去世也没有给我这种残忍感。太外婆一生嫁给了两个地下党人,两度做寡妇。她身上的隐忍气质让她在去世的时候都显得平静而优雅。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翻了一个身,把自己背对了所有人,说了句“我走了”。外婆和姨婆按照旧风俗唱戏般地扯着嗓子哭。死亡,对五岁的我而言,就是,唱戏,和,“我走了”。

我那么爱你,我那么渴望我的爱被你需要。你对我的小小嘉许都让我颤栗,让我欢喜。让我全身有如强大而恰到好处的暖流通过。我多么害怕我的爱打扰了你,让你看轻了我,只用冷冷的眼光看我。我并不懂得谄媚是不断地让我失去价值,乖巧是不断地让我失去你的注意力。爱你,让我变得谦卑。可是,“我走了”。

我说过了,这需要勇气。拿自己当作标本来展示的写作方式总是很需要勇气,不知不觉中中希望自己穿着一身美丽的衣裳,虽然我从来不指望成为一个作家。我只是即兴地写,就像随口地说。那些拼图它藏在我的记忆深处,独一无二到需要一个小姐妹来和她做伴走夜路。

有一个夜里,我和大舅妈一起到村里的红薯田里偷偷割藤做猪草。夜幕静悄悄。可是,外婆,那个一辈子天真的女子,她心虚,她知道我们是在作贼,却在路口扬着嗓子喊:“回家吃饭罗!”我也是个傻蛋的贼,我就在地里扬着嗓子应起来,“哎,马上!”

这样的写法是不是自恋,我并不关心。至少我希望在自恋的过程中知道我爱什么,我以什么方式在爱。我要以现在的力气走曾经走过的那些路,主动地。颠覆它们,背叛它们,让它们在我身后高高地扬起土。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拼图_2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04:55:0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我不知道这样的叙述何时会终止,在哪里会停顿,在那个拐点会暗抽一口冷气,然后绕过它或者忽略它的存在。这不会是一份完整的自白书。比如,我不会写我爱过哪些人,被哪些人所爱。我也不会去追问,什么是美好的爱情,什么是幸福的婚姻。这些内容附在我骨头上,它们还没到扬起的时候。在这里,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女人。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一个男人只是以男人的方式爱你而不是以人的方式爱你……那就是狭窄,混乱的。大概是里尔克。名人语录使我顺利地成为贩子。然而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愿意囫囵吞枣地接受别人的说法的人。当我不想吃饭的时候,即使我饿,有人逼我吃饭我还是会不可抑止地干呕。所以,这些睿智的话之所以能在我体内驻扎,是因为我提供了让它们潜伏、孳生的土壤。

除了,我说:如果这一生不曾被人当面叫过另外女人的名字,不曾被人在拥抱别的女人时以某种方式呼唤过我的名字,我就不曾拥有过爱情。

拥有过。

两个小时前,我对女儿说,许多许多年后,你能回忆起这个下午吗。在你玩过滑梯荡完秋千跟那个金发小子叽叽咕咕说了很多话又鬼鬼地笑之后,在你接过妈妈给你买的巧克力冰淇淋之后,在我预先跟你请假说今天不可以逼我陪你玩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之后。你能回忆起这个下午吗。妈妈在路上跟你说:你记住,非非,我就是这样爱你。即使以后妈妈不在了,你也要记住,我就是这样爱你。

这样的话并不让我忧伤。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我已经学会了控制我的情绪。我不能肆意发脾气,因为那是泼妇。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忧伤,因为那是怨妇。我不能莫名其妙地燃烧,因为我是,妇。

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不祥。我并不想轻生或者即时离去。我只是想在那样的阳光下跟我的女儿说那样的话。就这样。

这很好玩。我身上有一种幽默感,这让我时时得到快乐。我学溜冰的时候摔倒总是会抢在别人之前大声自嘲。我不能忍受别人的嘲弄,而我预先的对自己的嘲弄让我在人群中摇身一变,从一个时常遭遇尴尬经历的人变成一个豁达大度的可爱的人。我尤其不能忍受别人看穿我的痛苦,然后体贴地给我安慰。那种弱者的地位会比任何困境更让我难过。

第一次听音乐会是一个很差的电影院里。班级里一个得过肺结核痊愈了的男生请我去的。我并不想拒绝,这跟早熟男孩女孩的微妙心理无关。至少跟我的微妙心理无关。他生病之前是一个能稳稳考第二名的男生,而他的生病让我彻底失去了对手感。所以我每天给他寄复习题。所以我在他病愈之后把我所有科目的笔记借给他看。他请我去听音乐会。我并不想让他难堪,可是余兴节目的时候歌手让听众点歌,我说我只想听“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小雨依然洒落长巷,只是脚印留下一双……昂昂”,我唱给他听,我说我最喜欢这个。可是他不能让歌手唱这个,因为那个歌手只会模仿费翔。走出电影院之后有个男人在墙角小便,彻底毁了这场音乐会。

我为什么会写这些?不加思索地写。是因为我对这个人心怀内疚。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说他也要报复旦。我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我说你高中几年烦的我还不够?不许再去复旦。他报了北大,这超出了他的实力。结果他上了一个让他很不甘的大学,这让我对这个人怀有很深的内疚。

有些内疚就是这样。它源于一些人的年少无知和另一些人的过于早熟。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拼图_3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05:28:0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我越写情绪越平稳。越说越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它们是温暖的河流,我写的时候才发觉了它们的存在。这样的漫游让我想起,其实我并不是需要忘却。我只是需要成为一根舒展的水草。

我生命中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的一部分。而我享受着这种边说边隐瞒的过程。我知道,那些对我真正至关重要的事情我不会去触及。它们是河床。是我的骨骼。那是真正地成为我的东西,有一些不可告人,有一些斯文的虐杀,有一些珍重的埋葬。而我,现在享受的是我生命中最宽大的部分。它们象小肠上成千上万的茸毛,增大了我心理的消化面积。这些部分构成了我的乏味的叙述,也构成了我对听众的拒绝。

高考的那一年,我去一个老人家里拜年。他很老了,老得拜年的人都必须爬上他家窄窄的楼梯上楼去看他。我在楼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滚了下来。这件小事让我觉得惊讶,久久无法忘怀。我为什么会滚下来?我是怕那个老人吗。他是我父母的婚姻介绍人。几年前之前他去世了,他的家族对他的德高望重表示敬意的方式就是请了一个哭丧的乐队,在老家最高的几棵树上装上高音喇叭,然后让那个乐队专业地哭,哭得荡气回肠哭得左邻右舍的心都碎了。而做完肺部手术连翻身都要家人帮助的我就那么听着听着,连陪几滴不出声的泪的兴致都没有被鼓动起来。我想起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村里的一个傻子,曾经在大年初一的上午,躺在床上唱:娘啊娘,儿死后,请将儿的坟墓向东方,让人埋在那大路旁。

那样复杂的联想,我无法为自己分析。那个时候我对生活充满了重新开始的愿望,其实。就像我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的完全放松。手术成功,我就好了。手术不成功,我就死了。手术成功或者不成功,我都会失去中学时代让我的体育老师惊讶的肺活量。我的肺活量是3500,几乎达到了男子水平。

英雄莫问出处,何况我不是英雄。就像你说,算了吧,不是真傻得不到真福。或者说,你入魔道太深,不能成佛的。我哑然失笑:我为什么要成佛,我根本不想成佛。我要做女人。

我把这些藏在这个文字里。离开。是这样的离开让我明白,我需要的告别方式在哪里。我情愿记住伤痕,我要忘记药物和医生。那个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名字跟我只相差一个字,我说:哥哥啊。他说:你记不得我了吗,我给你做的手术,把你的肺拿出来,放气,切掉那个连着多余血管的部分,缝好,打好气又放回去。我虚弱地跟他笑:哥哥,我能记得你才是怪事。那个时候我是一头被麻醉的任你宰割的猪。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拼图_4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07:49:0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说废话多快乐。漫无边际地写,水银掉在地上一般延伸开去。

是这样吧。

二叔公是个儿孙满堂的寿星。可是二叔公有一个隐疾,这个隐疾搞得很多后生们不敢靠近他。我的姑夫是局外人,他在还没有成婚的时候有次借宿在二叔公那里。第二天早上,他隐隐约约提起二叔公半夜里乱摸他。我当时已经大体懂事,我觉得诧异。这样一个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的老人,他这一生为了将就别人的眼光做出了多少艰苦的努力啊。他一次次地跟女人在一起,生儿子,生女儿。爸爸对这件事的评价轻描淡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二叔公是个儿孙满堂的寿星。他是很多家族纷争的调解人。

两个家族打架是源于牌桌上的作弊和揪出。先是大声吼,然后掀翻桌子,然后操菜刀。被砍的那个头部疯狂流血,血压一度降到46。我在学校里听到这个消息簌簌发抖。为什么,就因为一群人姓陈、另一群人姓钱吗。

我为什么放任自己的思维触角去探这些不让人快乐的事?

那个教了一辈子书,在我考研期间满怀讥诮地说“她正!在!准备考研”的老家伙,前一阵子辅导一个高三补习班学生时试图强奸人家,学生哭着奔出宿舍。未遂。可是学生转学了,那个学校还让他若无其事地教书。我在电话里跟妈妈吼:畜生!他怎么不想想他也有三个女儿,以后不要这个老东西进我们家的门。我想起以前很亲昵地喊他伯伯就恶心。

瞧。有些东西完全跟我无关。就像那些不认识我的人。他们对我的评语又是站在什么基础上呢?我只是一个名字,还有一些散散落落的碎片痕迹掉在他们的眼里。于是他们就会以各自的方式创造出一个叫朱丽叶的女人出来,喜欢她或者讨厌她。这多么让人难以置信。那些人从来没有看见过我用多大的碗吃饭,所以我写“碗”的时候,他们拥有的是他们生活经验里的“碗”。

这是多么让人欣喜又啼笑皆非的事情。这也是我这么肆意地写的原因。我让很多人的文字把我紧紧包围,我一度疯狂地汲取任何可以构造我梦境的东西。可是我写到“简化模型”的时候,我其实是说,最好的研究模型都是参数尽可能地少,未知因素尽可能地少,是以剑尖指向而不是刀锋砍向的一种认识方法。可是,我不高兴为这一个简单的说法花费更多的精力
去完善概念。

站在自己里无害地看问题多么可爱。一旦确知这种角度对别人是多么不重要而我可以自由来去又是多么让我轻松、欢喜。

一日三浴。爱时,一切都是。不爱时,一切都不是。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拼图_5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21:24:3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这样的文字毫无预谋,但的确很需要等待时机。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写,我为什么要写这些,这些都是我写完之后需要回答的问题。只是我现在拥有着比特和键盘。就像我拥有着第一次去教书时候的小小麦克风。

有一次我穿了很紧身的内衣,套件男式西服就去上班了。走到一个教室前时,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学生问我:“你冷吗?”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教师的挑逗与耍弄。当时我冷着脸,回了他一句:“我冷。你怕吗?”这句回答显然不得要领。可是我马上找到了报复的机会。我上那个班级的课。第一次踏进教室,学生热闹地唧唧喳喳起来。我假装没看到那个男生的局促不安,在黑板上用力写了两个字“我冷”。那个学生后来成为我班上生化成绩最好的,也是最怕我的。

我冷。你怕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复旦读书的时候很热烈地交往着的不同届的同学,纷纷回到扬州工作后交往却出奇地稀少。有被从象牙塔贬入红尘的尴尬,有回避成长期间纷乱而在另一块土地上暂时无法面对的记忆的胆怯。我只记得那些重逢都很有戏剧性。有一个师兄看到我一身套装职业女性的模样没头没脑夸了我一句“你很帅。”另一位师兄见面时只是大家匆匆互相点个头就象撞到了镜子一样仓惶地各自走开。还有一位是在考研的考场上重新见到。那天雨夹雪的天气,我丢了一只手套,也怀着多年之后在考场上接受考验的没有把握,走到他身后对着空气喊了一个名字,这位师兄后来也考上了。在复旦园里的重逢变得扬眉吐气,以至于后来我在BBS上跟人吵架时这位师兄都护短帮腔,“我师妹语文一直很牛的,连我们这些高她几届的师兄都服气。”

这种同谋式的不约而同的胆怯、小人得志很搞笑,里面藏了散落工作单位的我们多少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呢?

BUT...有一位很了解我的朋友说,她前面洋洋洒洒千万言你都不要听,你会在某个时候听到她很清晰地but,然后你会明白,那些洋洋洒洒都不过是幌子,是预先让你把反驳的话都咽回去。

BUT。。。是的,but,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才明白,我这么写其实是陷入了一阵很深的沉默。它们都是我生活里的噪音。事实上更让我确信的是那些出现在我梦境里的东西。那才是我折磨我和呼唤我的东西。

一生会很长。一生中的黄金岁月到底在那一段?什么是荣耀,恐惧和无法忘怀?

我有一天做了两个很典型的梦。
一次是我丈夫为了一个红裙子女人不要我。那个女人的裙子红得极正。我在梦里都知道保持自尊和理性的必要,更知道我不希望保持自尊和理性,我就是要歇斯底里地跟他闹。他对我的闹无动于衷,象看一场毫不相干的肥皂剧。后来那个女人轻描淡写说:有人发疯,要挨打喽。我脸上就真的挨了一巴掌。这场羞辱让我痛不欲生:我想我要死在你面前,让你内疚一辈子。醒来之后怒气冲冲,“你欺负我!”他说“我哪有?”我把梦境复述一遍,然后宣布说我想揍你。他一句话中肯
之极,你在你的梦里欺负你自己,还来怪罪我。不讲理!

不讲理的就是这种梦。于是我继续做梦:我在外婆家,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嘴里说着不喜欢我,可是他的手却出卖了他。他的手先是抓着我,然后久久地做一个甩开的姿势。

甩开的姿势。这是我这么喋喋不休的言语的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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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拼图_6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4月16日22:25:0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控制。

学开车的时候,你要记得什么是刹车什么是加大油门。而我深深知道自己的弱点,我会随时陷入思维急速转动而外部活动停滞的状态。这让我一直不敢去学开车。就像我一直不敢学游泳,因为我在水里会抽筋。知道自己的弱点没什么坏处。这是我长大以后很久才懂得的道理。在此之前,我总是苦苦隐瞒。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是在隐瞒。因为我有一次梦见我的三位祖先,两女一男。我完全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以我祖先的面目出现。他们说,不要开车。我就是这么自相矛盾,因为无法解释而不敢不信,因为常识和训练让我必须不信而苦恼。

不如看看花木兰那个动画片吧。

中国人的表情往往是隐情,外国人的表情才叫表情。我从某本书里读到这些的时候,的确是拍案叫绝。含蓄不是坏处,但人人戴着宽大的罩子走来走去,原本狭小的空间就更拥挤。彼此不避让就得互相推开。

不如看看独木桥那个动画片吧。

我很小的时候爱上过一个人。事实是我爱上某种画面。我的爱人全神贯注做他的事情,我全神贯注凝视他。他的世界独立而完整,我的世界因为有他而完整。我一直在等着他转身,转身,偶尔朝我看一眼。他转身的可能让我充满爱情幸福感。

二姑小时候得过脑膜炎,这让她长成后智力障碍。她会在任何时候旁若无人地笑,哭,耍赖……什么都干。她出嫁的那天因为陪嫁少跟奶奶和爸爸闹得不可开交。他的丈夫吃过女人的苦。他丈夫的前妻是个漂亮聪明的女人,扔下做泥水匠的姑夫走了。姑夫发誓,以后找个傻子,只要不是天生的傻,能传宗接代就行。他不需要女人的脸蛋和脑袋了,他需要一个肚子。

二姑出嫁的那天,我还是很小的孩子,跟着凑热闹去送嫁。当晚我借住在姑夫的寡母房间里。他们的房子不隔音,我能听到二姑很大声的喊胳肢得她痒痒又叫痛。我被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吓住了,昏黄的灯下看到姑夫的寡母脸色很镇定。姑姑生了一个儿子,她的儿子读大学教物理。她后来流产过一次,每次经过她夭折的孩子坟前都会很使劲地嚎。

事情就是这么样。智商超过140的我写着智力障碍的二姑。我们在文字里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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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我相遇的地方,依然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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